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報喜
張建林      早晨六點，鎮(zhèn)獸醫(yī)站站長老劉洗漱完畢，正在準備到市上開會的日常用品，接到了村民要求出診的電話。
      電話是西王村李三娃打來的。三娃家養(yǎng)了十幾頭奶牛，這些年，靠這些牛，供了兩個大學生。
      三娃說：“叔，一頭牛臥下起不來了，你趕緊下來看一看?！崩蟿枺骸罢厥侣铮俊比拚f：“這頭牛前兩天發(fā)燒到四十度，我打了退燒消炎針，后來強了些。昨天上午就臥下不起了?！崩蟿⒃陔娫捓飳θ拚f：“我今天要到市上開會，十一點半前報到，一會兒讓站上的實習生小王下去給?？床∮冕槨！比尥现耷徽f：“叔，小王可能看不了，嚴重哩！等你開完會回來，這頭?？峙戮蜎]命了?！崩蟿⑸鷼獾溃骸霸绺缮度チ耍孔蛱焱砩蠟樯恫淮螂娫??！比薏恢暳恕＠蟿⒖戳丝幢?，差二十分鐘不到七點，說道：“你在牛場等著，我和小王馬上下來?！比拊陔娫捓锩鎽?。
      不到十分鐘，老劉騎著摩托帶著小王駛出了獸醫(yī)站。
      進了牛場的第一眼，老劉看到病牛直挺挺地躺在地上，三娃雙手抱著頭，蹲在牛跟前。妻子月梅正在手指舞動地數(shù)落他：一頭好好的牛，叫你把它治成這樣！這頭牛要是搭救不過來，咱倆就離婚。
      老劉朝月梅擺了擺手，徑直走到牛跟前，腳尖朝牛背上踢了踢，牛瞪著眼抬了抬頭，看了看他，頭又無力地平擺在地上。
      老劉讓小王在奶牛尾部插上體溫計，自己取出聽診器，雙目微閉，老僧入定一般，諦聽奶牛胃部、肺部、心臟的聲音，然后用手揉了揉乳房，察看有無腫抉，順勢在四個乳頭擠了幾把奶，看有無奶炎發(fā)生。畢了，把聽診器交給小王，讓小王聽。
      老劉取出體溫計，三十九度半，比正常體溫高出一度。低燒。
      待小王聽完，老劉對小王說：“牛場其他牛情況正常，排除流行病。奶牛產(chǎn)犢半月，乳房正常，體溫高一度，你根據(jù)自己的聽診情況，判斷一下牛的疾病?！毙⊥踹t疑半晌，說：“劉老師，牛會不會是產(chǎn)后癱瘓？”老劉搖搖頭，癱瘓一般不會發(fā)熱——胃音正常、心律正常、肺部沒有感染，會不會是產(chǎn)后子宮感染，要不，牛怎么躺下不食不喝了呢？為了證實自己的判斷，老劉問三娃：“牛產(chǎn)后有無大量退出惡露？”三娃說：“前幾天退了點兒，量很少，后來再沒見退?！薄芭０l(fā)病前除了體溫高，有無其他表現(xiàn)？”老劉問。“后蹄有時不停地踢肚子。”三娃答。牛肚子痛！看來，子宮真的出問題了。為了證實自己的判斷，老劉脫去自己的新外套，穿上工作服，戴上一次性長袖手套，跪在地上，給奶牛作直腸檢查。十多分鐘后，老劉站起身，果斷確診：子宮大量蓄液，引起全身感染。
      老劉洗完手，一邊開治療處方，一邊給小王講解：看病要多問診，像這頭牛，流行病排除，肺部沒有感染，胃音心律正常，乳房沒有發(fā)炎，又是產(chǎn)后，輪也輪到子宮問題了。小信服地點了點頭。這牛發(fā)熱原因就是子宮蓄膿，從而引起全身感染。
      老劉穿好衣服，對三娃說，讓小王給牛打針。自己要到市上開會，不敢耽誤。又對月梅說：“不要埋怨三娃，三娃前期的肌肉針，抑制了肺部感染，只不過他僅是對癥下藥，沒有查到問題的根本。”三娃兩口子說著感激的話，目送老劉騎摩托駛出牛場。
      開完會，老劉早早在酒店睡下了。
      夜半，一個電話驚醒了老劉。他拿起手機一看，是三娃打來的。深更半夜，三娃打什么電話？難道是因為牛的事？他很快接通電話。三娃二話沒說，卻在電話里放聲大哭老劉的第一反應是：三娃把牛撂了?？伤窒?，不會呀！牛的情況不會嚴重到幾個小時就斃命的程度。難道小王用錯了藥？老劉就在電話里喊：“三娃，有事說事，你哭什么哭？”三娃還是個哭。老劉說：“再哭我掛電話了啊?！比捱@才止住痛哭，說：“叔，牛站起來了?！崩蟿⒑薜醚栏l(fā)癢，大罵：“三娃，你想要我的老命哩！大半夜，你以報喪的方式報喜，誰心臟受得了？”三娃說：“叔，我想哭，我哭出來心里好受些。將近三萬元的牛，我真怕折了啊！”老劉說：“叔知道你壓力大，可你也不能上來就哭呀！你心里舒坦了，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了?！薄笆?，我錯了，我不該半夜驚嚇你。”三娃認錯道。老劉說：“叔理解你的情。牛是命，牛一旦有個病痛，全家人跟著擔驚受怕！現(xiàn)在，牛的健康狀況咋樣？”三娃說：“小王打完針三個多小時，牛就臥著不停地倒沫，又過了兩個來小時，牛就站起來了。在地上尋東西吃。我就給它飲了些清水，又少喂了點兒草料?！薄昂茫　崩蟿⒄f，“牛回轉(zhuǎn)了，就說明治療方向正確。這兩天，給牛少喂點兒，會慢慢恢復正常的?！比拚f：“叔，牛好了，該感謝你哩！”老劉說：“不用，叔是個獸醫(yī)，給?？床?，是我的職責。”三娃又說了些感激的話，就掛了電話。
      三娃打了電話，心里輕松了。老劉在床上翻來覆去，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。
      他躺在床上，給小王發(fā)微信：三娃來電，牛已大有好轉(zhuǎn)，效不更方，明天繼續(xù)用藥，連用三天。然后，他打開臺燈，披衣下床，從包里找到筆記本和筆，記錄下這個特殊的病例。
      這一夜，他注定要失眠了。
（選自《中國作家網(wǎng)》，有刪改）（1）下列對小說相關內(nèi)容的理解，正確的一項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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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.“早干啥去了”，表明老劉這個人脾氣暴躁，此時的他因為三娃遲打電話而不滿。
B.月梅心直口快，愛惜錢財，不講情義，她不斷地指責三娃，讓三娃受到了困擾。
C.三娃兩次打電話都哭了，兩次哭中蘊含的情感不同，一次是害怕，一次是激動。
D.結(jié)尾“注定”一詞表明：三娃突如其來的電話驚擾到了老劉，老劉才會失眠。
（2）下列對小說藝術(shù)特色的分析鑒賞，不正確的一項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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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.小王是一個實習獸醫(yī)，他在文中不可或缺，起到了烘托人物形象和推動故事情節(jié)發(fā)展的作用，小王對牛疾病的判斷，襯托出老劉水平之高。
B.“給牛治病”是本文的線索，這條線索突顯了小說情節(jié)的曲折性，小說內(nèi)容圍繞這條線索展開，揭示了主題，表達了對老劉的贊美之情。
C.“報喜”這個標題頗能吸引讀者，它概括了小說中最重要的情節(jié)，“以報喪的方式報喜”用語詼諧幽默，具有“帶淚的微笑”的戲劇效果。
D.小說在塑造人物形象時采用了語言、動作、神態(tài)等描寫，其細節(jié)描寫生動傳神，比如“雙目微閉”就抓住了老劉細微的神情表現(xiàn)其形象。
（3）小說將三娃夜半給老劉打電話的情節(jié)描寫得非常精彩，請簡要分析這個情節(jié)在文中的作用。
（4）小說中老劉這個人物形象真實而飽滿，請結(jié)合文本分析其形象特征。